刚办完退伍手续没几天,我终于挤出空隙,拨通了家里的卫星电话。
我在东海的驱逐舰上当了八年兵,从一个愣头青的新兵蛋子,熬成了能独当一面的中级军士,舰上的每块甲板都踩熟了我的靴印。
舰上的卫星带宽金贵得要命,优先得给作战指挥和公文传输,留给我们这些兵的私人通话时间少得可怜,半个月才轮到几分钟到十几分钟,好在我退伍在即,特批了一周能打两次电话,这通就是我抓紧机会拨回去的。
母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,带着点少见的犹豫,像是有满肚子话却不知怎么开口。
“毅儿,你寄回来的那个水兵帽,我拆开看了看,里面夹层藏了张纸,画着乱七八糟的线条,像是船的模样,还标了好些数字和英文缩写,我看不明白,你说这是啥东西?”
我心头猛地一紧,手里的卫星电话差点没拿稳,一股寒意从后背直冲脑门,舰桥的机器轰鸣都像被隔绝了。
“妈,你先别急,告诉我,那张纸你放哪儿了?有没有给别人看?”
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,像平时拉家常,可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回想包裹里的每件东西。
那顶水兵帽,根本不是我的东西。
01
退伍前,舰上忙得跟打仗似的,弟兄们收拾行李时,营房里堆满了寄回家的包裹箱,乱得像码头卸货现场,谁也没空管谁的东西混到哪儿去了。
部队有硬规矩,凡是带标志的军用物资一律不准带走,只许带无标志的旧物件,我那顶帽子是无色的,用了好几年,帽檐都磨得发白,打算寄回去给爸戴着钓鱼用。
打包时,我从床铺底下翻出这顶旧帽,它比我的还破旧,夹层里鼓着个小包,我以为是棉衬攒了灰,随手塞进包裹,没当回事。
现在想想,这个随手的举动,像是点燃了根引线,把我刚要开始的平静日子炸得粉碎。
“妈,你听好,先冷静下来,那张纸你别动,赶紧放回原处锁好,我这边信号金贵,待会儿我再跟你细说。”
母亲明显被我的语气吓住了,她年轻时经历过些风波,对任何沾“敏感”边的东西都怕得要命,像是会招来灭顶之灾。
“我没碰它,毅儿,我只是想把帽子拆洗干净,冬天戴着暖和点,谁知道夹层缝线怪怪的,我拿小剪刀一挑,就掉出那张纸,油纸包着,折得四四方方的,我赶紧塞回去,锁在衣柜最底下。”
她做事一贯小心谨慎,也多亏她没乱扔,不然这事就真炸开了。
我立刻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。
如果那真是张手绘的战舰工程图,还藏在夹层这种地方,绝对不是随便画着玩的。
这图关系到舰艇的核心结构和关键点,只有少数骨干能接触,是高度机密的玩意儿。
“妈,你现在谁也别说,连爸都别提,听见没?”
我用上了舰上发命令的语气,让她明白这事没得商量。
“你把帽子整个包起来,找个隐蔽的袋子藏好,记住,别再碰,也别再看第二眼。”
母亲的声音抖得像海风里的芦苇,带着哭腔。
“毅儿,你跟妈说实话,你是不是在舰上惹了啥麻烦?妈这把年纪,禁不起吓啊。”
“没事儿,妈,相信我,我没惹乱子,是这顶帽子的主人惹了麻烦,咱们家现在被这事拖下水了。”
我一边安慰,一边已经在脑子里盘算回家的路。
“我刚办完退伍,最快后天能到家,在我回去前,你千万别露出破绽,就当啥也没发生。”
挂了电话,我放下卫星电话的遥控器,盯着舷窗外翻滚的海浪,心头像压了块沉甸甸的铁锚。
一张战舰工程图,干嘛藏在水兵帽的夹层里?
这帽子的主人是谁?
他为啥要这么干?
如果是他退伍时带出去的,是想拿这图换点见不得光的好处?
如果他还在服役,这可能是传递情报的工具。
不管是哪条路,这都踩了红线,而我现在莫名其妙成了这颗“炸弹”的持有人。
我赶紧登上舰上的加密内网,敲了串简短的暗码,给老战友张磊发了个消息:“海鸥,这儿捡了个‘旧货’,编号疑似‘铁脊梁’舱段,帮我查查原主是谁。”
铁脊梁是我们舰队私下对舰体核心结构区的代号。
张磊回得快,一个“明白”的暗号图标弹了出来。
我没提图纸的事儿,因为没确凿证据前,多说一个字都可能惹来麻烦。
我只想先搞清帽子的主人。
订好后天最早的航班,我一夜没睡,舰舱里柴油味儿和海浪的低吼,像根根钢丝扯着我那本该安稳的日子。
回想那顶帽子,零散的记忆开始拼凑,像雷达一点点扫出目标。
02
退伍那天,舰上告别会热闹得像过年,新兵们围着老班长灌酒,我被舰长拉去唠了半天退役后的出路。
打包是后半夜的事,舱室里乱成一团,行李箱东倒西歪。
我记得清楚,我的帽子是近两年发的,颜色还算新,帽檐没那么磨损。
这顶旧帽,深蓝灰,帽檐像被风暴刮过千百回,夹层还硬邦邦的。
它不该出现在我的铺位底下。
当时下铺是小王,入伍才三年的机舱兵。
小王的帽子挺新,他也没退伍。
那这顶是谁的?
我仔细回想退伍前舰上的调动情况。
一周前,有四个老兵一起离舰。
一个是炊事班的老刘,憨厚得像块老豆腐,不可能干这事儿。
一个是通讯组的赵鹏,他的帽子早寄走了。
还有两个,一个是四期士官,动力室的副手——孙浩。
孙浩话不多,技术硬,业务上从没出过岔子。
他服役八年,立过一次二等功,全舰都拿他当榜样。
但他退伍来得太突然。
大家都以为他会续签,甚至升尉官,谁知他冷不丁交了退伍报告,说是“家里有事”。
手续办得飞快,走前他没跟谁多聊,默默收拾好东西,上了补给船就走了。
当时我没多想,只觉得英雄归隐,有点惋惜。
现在想想,如果这帽子是孙浩的,一切就说得通了。
孙浩管动力室,有机会接触舰体最核心的工程图。
藏在夹层,说明他小心得像走钢丝,这图对他来说是命根子。
他为啥把帽子落在我铺位下?
是粗心?
还是故意?
如果是不小心,说明他走得太急,可能察觉舰上有人盯他,或者时间紧迫。
如果是故意……他干嘛让一个快退伍的兄弟,替他背这颗“炸弹”?
我摇摇头,否了“故意”的想法。
孙浩不是那种坑战友的人。
他宁可自己扛风险。
唯一合理的猜想,是他慌乱中掉了包,而我刚好捡了。
如果真是这样,孙浩现在肯定在找这顶帽子。
这意味着,危险已经离我妈很近了。
我得抢在他找到我家之前,把这张图拿到手。
飞机上,我装成普通回乡人,可眼睛没停过,扫视着每个可疑的乘客。
我兜里揣了个伪装成打火机的信号干扰器,防着有人用电子设备跟踪。
这是舰上八年练出的习惯。
我又联系张磊。
“磊子,查得咋样?孙浩,四期士官,退伍前一周,他的帽子有没有上交记录?”
张磊回得快,可内容让我后背发凉。
“毅哥,查了档案,孙浩离舰时,上报交了一顶制式水兵帽,登记是‘磨损严重,已销毁’,没寄任何帽子回家。”
“销毁?”
我眉头拧得像麻绳。
舰上物资管得严,销毁一顶帽子得走好几道手续。
孙浩交的,多半是拿来糊弄人的空壳。
而真的那顶,藏着秘密的帽子,正躺在我妈那儿。
“还有,”张磊接着说,“孙浩退伍后,没回户籍地,他爸妈说他去南方打工了,可电话一直打不通。”
失踪。
这几乎坐实了我的猜想:孙浩带着秘密跑了。
那张工程图,就是他脱身的筹码。
我盯着窗外飞过的云,心里的压力像海底暗流,沉得喘不过气。
现在的情况是:一个曾经的舰上英雄,可能成了泄密的嫌疑人。
他随时可能冒出来抢帽子。
而我,得在不惊动舰队的情况下,把这颗“深水雷”拆了。
到家已是第二天中午。
我没让妈接站,直接打车到小区门口,低调进门。
03
一进家门,空气里弥漫着股紧张劲儿,像舰上待命前的死寂。
父亲周建国坐在沙发上看报纸,可眼神老往我这边瞟,想问又憋着。
母亲李梅给我开门,脸色白得像海浪拍出的泡沫,眼窝黑得像没睡好。
“毅儿,你可算回来了。”
她低声说,赶紧把我拉进屋。
“爸,妈,我带了点海鲜干货,你们先尝尝。”
我假装轻松把袋子往桌上一放,径直进了卧室。
关上门,我直奔正题。
“帽子在哪儿?”
李梅走到衣柜前,小心翼翼打开,从最里头掏出个黑塑料袋。
袋子裹了好几层胶带,看得出她下了大心思。
我接过袋子,手掌感受到那粗布帽子的分量。
“妈,你咋发现的?”
李梅坐到床边,声音带着后怕。
“我昨天想拆开夹层,换点新棉花进去,你知道舰上的帽子,里头棉花都压扁了,戴着不舒服。”
“我拆到帽顶中间,缝线特别新,跟周围的旧线不一样,我就用剪刀轻轻挑了挑,然后那张纸就掉出来了。”
她比划着纸的大小,大概A5那么大,油纸包着,折得整整齐齐。
我剥开胶带,拿出帽子,摸到那挑开的夹层口。
手指探进去,碰到一层油滑的硬纸。
我没在屋里打开。
我知道,这种图纸可能用了特殊墨水,随便见光就可能毁了。
“毅儿,你快说,这到底是啥?”
李梅抓住我胳膊,声音抖得像风浪。
“我昨晚老做噩梦,梦见有人砸门,说要抓我……”
“妈,别怕。”
我拍拍她手,给她个安定的眼神。
“这就是个误会,那张纸是孙浩副手落下的训练图纸,他忘了拿,混进我包裹里了。”
我撒了个善意的谎。
不能让她知道这事的份量,不然她会吓得崩溃。
“孙浩副手?就是舰上那个技术大拿?”
“对,他现在要用这图去地方培训,挺重要的事儿,我得联系他还回去。”
李梅稍稍松了口气,可眼里的担忧还是没散。
“那你咋办?怎么找他?”
“我有办法。妈,你现在就当没这回事,日子照常过,别让外人看出一丝不对劲,行吗?”
我把帽子重新包好,塞进行李箱底,还设了个简单警报——根细线,一动就断。
出了卧室,我跟父亲打招呼,说要出去办点事。
周建国是老实巴交的渔民性子,只让我路上小心。
我没直接找张磊,而是去了街角一家老网吧,那儿的网络相对安全,不容易被盯。
用网吧的电脑,我登上我和张磊专用的加密邮箱。
我发过去张手绘草图,只画了几条抽象线条和数字,张磊能解出对应舰体坐标。
我让他查最近三个月,那区域的“异常记录”。
异常记录,包括没报备的渔船进出、信号中断、夜间无人机活动,还有最要紧的——人员失踪或意外。
如果孙浩是为了卖这张图,买家肯定跟境外搞渗透的势力有关。
这种交易,总是带着血腥味。
我缩在网吧角落,盯着屏幕,心头像压了块巨石。
我盼着张磊赶紧回信,因为直觉告诉我,有人已经盯上我了。
张磊的回复来得比我想的快,可解码后的内容却像雷劈在舰桥上,炸得我心惊肉跳。
信息是段数字和符号的暗码,我用随身解码器翻出来。
内容短得像刀锋,却字字带着血腥气。
“毅哥,‘铁脊梁’舱段,坐标附近,俩月前出了桩‘补给船触礁’的事,官方定性为意外,可内线说,现场捞到军用加密芯片的碎片。”
军用加密芯片碎片!
这哪是普通触礁,分明是交易时出了乱子。
“还有,孙浩离舰前一周,他管的动力室丢了一批‘特种舱压仪’,数量不清楚,对外说是设备老化,全回收了。”
特种舱压仪,是夜航高压环境下的测控宝贝。
要是落进坏人手里,能精准躲过声纳和巡逻网。
这三件事——工程图、舱压仪、触礁事件,拼成了条铁链。
工程图给出“路径”和“弱点”。
舱压仪提供“工具”。
“补给船触礁”,多半是头回交易时的翻船。
孙浩不是丢了帽子,他是在那场事故里,失去了接头人,还察觉舰队起了疑心,所以急退伍,匆忙藏了这张“证据”。
我立刻赶回家。
进小区时,一股强烈的被盯梢的感觉涌上来。
不是错觉,这是八年舰上练出的警觉。
我放慢步子,装作闲逛,暗地里扫视四周。
小区门口的保安亭,换了个年轻保安,低头玩手机。
可我经过时,他抬头,眼神在我身上多停了两秒,那目光沉得像老水手,不像个毛头小子的眼神。
我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目标。
我没走正门,绕到后巷,借着废弃的鱼篓堆,翻墙进了院子。
得先确认家里是不是安全。
03
回到家,我装作累得不行,说事办完了。
父亲看电视,母亲在厨房弄饭。
一切看着正常。
我偷偷检查行李箱。
底部的细线没断。
没人动箱子,或者说,对方还没硬闯。
可那股不安,像暗流一样缠着我。
我借口买茶叶,又出了门。
这次没走大门,从阳台爬上屋顶。
我躲在屋檐的暗影里,用袖珍望远镜观察四周。
很快,我锁定了目标。
家对面楼,四楼一扇窗。
那是个空了半年的公寓,窗帘常年拉得死死的。
可现在,帘子中间裂开条小缝。
更可疑的是,窗玻璃上闪着个微弱的反光点。
那是望远镜的折射,或者监控镜头的闪光!
我瞬间明白,我被监视了。
对方很专业,选了最佳观察点,白天还藏得天衣无缝。
他们可能不知道我拿了帽子,但猜到孙浩的帽子可能留在这栋楼。
或者,他们知道孙浩最后联系的是我,所以在这儿等着我露馅。
我回家,装作啥也没察觉。
晚饭时,我突然问父亲:“爸,对面四楼那户,是不是空了好久?”
周建国夹口菜:“是啊,房东要价高,一直没卖出去。”
“哦,我看好像有灯光,还以为有人搬进去了。”
李梅插嘴:“哪有灯?我每天晾衣服都盯着,黑乎乎一片。”
我心一沉。
母亲没看到光,说明监视者控光控得滴水不漏。
我得赶紧行动。
不能让爸妈一直泡在危险里。
我回房,打开行李箱,小心翼翼取出那顶旧水兵帽。
关了灯,用手机手电筒的最弱光,揭开夹层。
图纸露了出来。
折得方方正正,像块硬板。
展开一看,我明白了孙浩为啥用油纸包。
这不是普通纸,是合成材料,画满蓝色曲线和红色标注。
边角有舰队编号,还有个模糊的日期。
我一眼认出,这是我们舰的“高精工程底图”手绘版。
平时锁在保险柜,只有夜训或特殊任务才拿出来。
我目光落在几个红圈上。
一个红圈,正对“补给船触礁”的坐标。
圈旁,铅笔写着“0230”。
凌晨两点半。
这是交易的时间点。
我心跳快得像警报器,知道手里攥的,不光是张图,而是桩铁一样的罪证。
图上的细节,比我想的还复杂,像个深海迷宫。
我用手机拍下局部,存在本地,没联网。
得在不泄密的前提下,摸清孙浩的全部计划。
图上,除了“0230”时间标记,还有条虚线轨迹。
从外海开始,穿过“魔鬼弯”舱壁区,直插核心机舱。
魔鬼弯是舰体天然盲点,压强变化大,只有特定高压窗口,小型潜器才能钻过去。
这条线,只有对舰体烂熟于心的人才能画出来。
我在舰上时,参加过魔鬼弯的模拟渗透演练,连我们自己都觉得难如登天。
孙浩选这条线,不光要躲巡检,还要避声纳。
他干的,是顶级的渗透或破坏。
我深吸口气,把图折好,藏回原处。
我意识到,孙浩把帽子留在我铺位下,不是失误,是故意的。
他可能察觉舰上有人怀疑他,或者接头人断了,这图是他最后的底牌。
如果被抓,他能拿图换减刑或保护。
如果跑了,他需要图继续交易。
他选我,因为我退伍在即,是最不惹眼的“信使”。
他赌我不拆夹层,当成普通旧帽子寄回家。
赌我某天被他联系,帮他“取回”。
可现在,他发现“信使”没音讯了。
他会咋办?
肯定会亲自出马。
我立刻给张磊发加密消息:“要孙浩离舰后所有接触人名单,尤其‘触礁’后,再查查他在本地有没有活动痕迹。”
04
我走进客厅,看着看电视的爸妈,心里满是愧疚。
得把他们弄出危险圈。
“爸,妈,有件急事。”
我坐到他们旁边,脸色严肃。
“之前提的孙浩副手,他惹了麻烦,把个要命的东西放我这儿,现在有人想抢,这些人不是善茬。”
李梅和周建国紧张地盯着我。
“毅儿,你别吓我们。”
李梅声音又抖了。
“我没吓你们。”
我语气硬邦邦。
“现在你们得听我的,我怀疑咱们被盯上了。”
我指着窗外:“对面四楼,有人偷偷监视,等我拿出帽子。”
周建国猛地起身,想拉窗帘。
“别!”
我赶紧拦住。
“任何异常动作,他们都会立刻动手。”
我说了计划:今晚带帽子离家,引开眼线,再联系孙浩,把事彻底了结。
“你们今晚去舅舅家住,装成下楼遛弯,别带行李,别走正门,等我电话。”
我准备了最坏的打算。
如果我被抓,或者计划失败,至少他们安全。
李梅眼里含泪,但最终信了我。
“你一定要平安回来,毅儿。”
周建国拍我肩膀,眼神里是担忧和信任。
傍晚六点,天色暗下来。
我看着爸妈穿上家常衣服,慢悠悠出门。
他们没回头,步伐自然,像普通老两口晚饭后散步。
确认他们安全离开,我回房。
我拿出水兵帽,装进普通帆布包。
没急着出门。
我要等,等对面监视者发现爸妈走了,确认我还在家,他们可能会动手。
手机一震,张磊的回复来了。
信息藏在一篇海鲜价格的八卦新闻里。
我解码后,内容让我彻底坐不住了。
张磊发来的加密信息像一枚深水炸弹,炸得我心绪翻涌,久久不能平静。
解码后,内容简短却锋利如刀:“孙浩退伍后,疑似出现在本地一处废弃船坞,最近有人目击他与不明身份人士接触,时间就在‘触礁’事件后三天。”
我盯着网吧的屏幕,心跳急促得像舰上警报器,节奏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。
孙浩没失踪,他就在这座城市,潜伏在阴影里,像条伺机而动的深海鲨鱼。
更让我背脊发寒的是,他接触的人,很可能就是“补给船触礁”交易的另一方。
我迅速删掉邮件,退出加密邮箱,脑子里像舰桥指挥舱般飞速运转,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。
我不能坐等孙浩找上门,得主动出击,把这颗“炸弹”拆了,还要确保爸妈和自己的安全。
我回到家,夜色已吞没小区,天空黑得像泼了墨,只剩路灯在微弱挣扎。
我打开帆布包,重新检查那顶水兵帽,夹层里的图纸还在,油纸包得严严实实,像在低语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我用手机微光又看了一眼图纸,红圈标注的“0230”和“魔鬼弯”路径,像根钢针刺进我脑子里。
这不是普通的交易,孙浩的野心远比我猜的要大得多。
我决定今晚行动,先把爸妈的隐患彻底清除,再设法钓出孙浩。
我拨通张磊的加密线路,用暗语简短交代:“海鸥,我今晚带‘旧货’去老码头交易区,坐标你知道,帮我盯着点风吹草动。”
张磊回了个“明白”,还附了句:“毅哥,小心点,‘铁脊梁’最近有大鱼出没。”
大鱼?我心头一紧,这暗指舰队内部可能藏着更大的问题。
我没时间细想,穿上件不起眼的灰夹克,背上帆布包,戴上棒球帽,悄无声息地从后巷溜出小区。
老码头是我和张磊早年摸熟的地盘,退伍前我们常在那儿搞夜间渗透演练,地形复杂,废弃仓库和船坞密布,适合埋伏,也适合暗交易。
我选了码头边一间废弃修船厂,里面堆满生锈钢板和破渔网,黑暗中像个迷宫。
我把帆布包藏在一堆废铁后,自己蹲在二楼破窗边,用望远镜盯着入口。
夜风夹着海腥味,码头安静得只剩浪声,像在酝酿一场风暴。
十点刚过,一辆黑色面包车缓缓驶进码head,车灯没开,像幽灵般滑入阴影。
我屏住呼吸,心跳快得像敲战鼓。
05
车门开了,下来两个人,一个高瘦,另一个矮壮,穿着黑夹克,蒙着脸,看不清长相。
高瘦那人提了个金属箱,矮壮的拎着个鼓囊囊的背包,两人低声说了几句,朝修船厂走来。
我眯起眼,借月光,注意到高瘦那人走路的姿势有点眼熟,像孙浩在舰上巡舱时的步伐,沉稳中透着警惕。
我心跳更快,但没轻举妄动。
他们进了修船厂,在我藏包的废铁堆附近停下,高瘦的开口,声音压得低沉:“东西呢?别耍花样。”
我藏在暗处,确认他们表面上没带武器,至少没露出来。
我清了清嗓子,用低沉的声音喊:“东西在这儿,先说好,交易条件是什么?”
高瘦那人猛地抬头,四下扫视,像被惊动的狼。
“林毅?是你吧?别藏了,出来谈。”
我心一沉,孙浩的声音,果然是他!
他怎么知道是我?难道他早猜到帽子落我手里了?
我没现身,继续藏在阴影里:“孙浩,你搞这么大阵仗,到底想干啥?这图你打算卖给谁?”
孙浩冷笑,声音里透着股狠劲:“林毅,你别装傻,那张图值多少钱,你心里没数?出来吧,咱们老战友,有话好说。”
我咬紧牙,脑子里飞快分析。
他这话有诈,像在激我露面。
我没接茬,换了个角度,挪到另一扇破窗后,继续观察。
矮壮那人似乎不耐烦了,低声对孙浩说:“别磨叽,他不出来,咱们直接动手。”
孙浩摆手,示意他冷静,然后从兜里掏出个小设备,按了几下。
我兜里的信号干扰器突然一震,像是被什么信号冲击。
不好!他在试着定位我!
我迅速关掉干扰器,换了个藏身点,心跳快得像要炸开。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低沉的引擎声,像有车靠近。
孙浩和矮壮同时警觉,转身朝入口看去。
我趁机从二楼翻下,绕到废铁堆后,抓起帆布包,准备撤离。
可刚跑出几步,身后传来一声冷喝:“林毅,站住!”
我回头,孙浩站在十米外,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黑乎乎的东西,月光下闪着金属光泽。
我脑子里嗡的一声,这不是演练,他竟然带了枪!
“孙浩,你疯了?对战友动家伙?”
我尽量拖时间,脑子里盘算逃跑路线。
孙浩冷冷一笑:“林毅,怪你不该掺和,把帽子交出来,我放你走。”
我紧握帆布包,盯着他的眼睛:“这图你卖给谁?境外那些人?还是更大的主儿?”
孙浩眼神一闪,没答话,但矮壮那人却不耐烦了,朝我跨了一步。
就在这时,码头入口亮起刺眼的车灯,一辆军绿色吉普冲进来,扬起一片尘土。
车门打开,下来三个人,穿便装,但气场一看就是部队的。
领头的正是张磊,手里拿着对讲机,喊道:“孙浩,放下武器,你已经被包围!”
我愣住,张磊怎么来了?他不是在舰上待命吗?
孙浩脸色一变,矮壮那人却突然暴起,拔腿朝码头深处跑去。
张磊带来的两人立刻追上去,孙浩却没动,站在原地,枪口依然对着我。
“林毅,你真会挑时候。”
他咬牙切齿,声音透着绝望。
我趁他分神,猛地扑向一旁,滚进废铁堆后,避开他的视线。
枪声没响,孙浩似乎在犹豫。
张磊快步逼近,喊道:“孙浩,放下枪,事情还有回旋余地!”
孙浩突然笑了,笑得有点疯:“回旋余地?张磊,你当我傻?舰队早就盯上我了,这图是我唯一的筹码!”
05
我躲在废铁后,心跳如鼓,脑子里却闪过一个念头。
孙浩这话不对劲,他像是被逼到绝路,但又不像主谋。
我探头喊道:“孙浩,你被谁指使的?说出来,或许还能减轻罪责!”
孙浩眼神一震,像是被戳中了什么,枪口微微下垂。
就在这时,码头深处传来一声闷响,像是什么爆炸了。
矮壮那人跑的方向,冒出一团火光,紧接着是刺耳的警笛声。
张磊脸色一变,对讲机里传来急促汇报:“目标引爆小型装置,现场有伤亡!”
我心头一紧,矮壮那人竟然带了爆炸物!
孙浩像是被爆炸震清醒了,猛地扔掉枪,举起双手:“我投降!别开枪!”
张磊迅速上前,把孙浩按倒在地,铐上手铐。
我从废铁堆后爬出来,帆布包还紧紧攥在手里。
张磊朝我点点头:“毅哥,干得漂亮,舰队早就怀疑孙浩,但没证据,多亏你这顶帽子。”
我喘着粗气,脑子还有点懵:“磊子,你咋在这儿?我不是让你盯着风声吗?”
张磊苦笑:“舰队接到线报,说今晚码头有交易,我怕你一个人顶不住,提前带人来了。”
我愣了愣,随即反应过来:“那矮壮的家伙是谁?”
张磊脸色沉下来:“还不清楚,但看他带的装置,八成是境外势力的联络人,孙浩可能只是个棋子。”
我心头一震,孙浩只是棋子?那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?
张磊没多说,带着孙浩上了吉普车,临走前扔给我一句:“毅哥,这事儿没完,回去好好休息,舰队会找你问话。”
我站在码头,夜风吹得脸发凉,手里的帆布包像有千斤重。
回到家,天已蒙蒙亮。
我第一时间给爸妈打电话,告诉他们安全了,可以回城。
李梅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,说一晚上没睡,梦见我出事。
我安慰了几句,挂了电话,瘫在沙发上,脑子乱得像风暴中的海面。
孙浩被抓,图纸还在我手里,但这事远没到头。
张磊说孙浩是棋子,真正的幕后黑手,可能在舰队内部,甚至更高层。
我打开帆布包,取出图纸,借晨光又看了一遍。
红圈和“0230”的标记,像在嘲笑我的无知。
我突然注意到,图纸角落有个不起眼的小符号,像个加密签名。
我拿放大镜仔细看,认出那是舰队内部的特殊编码,只有高级军官能用。
我心猛地一沉,这图纸的源头,比我想象的深得多。
我立刻联系张磊,把符号的事告诉他。
张磊沉默几秒,语气变得异常严肃:“毅哥,这事儿你别再碰,交给舰队调查,你已经做够多了。”
我没吭声,心里像压了块巨石。
接下来的几天,舰队找我问了好几次话。
他们核实了图纸,确认是“铁脊梁”舱段的高精工程底图,涉及舰艇核心机密。
孙浩招供了部分事实,承认受境外势力指使,偷了图纸和舱压仪,打算在“魔鬼弯”区域进行秘密交易。
但他咬定自己是被胁迫,真正的幕后人只知道代号“海蛇”,具体身份一无所知。
舰队顺着线索,查到矮壮那人是境外雇佣人员,爆炸装置是他试图销毁证据时引爆的。
至于“海蛇”,线索断了,像鱼潜入深海,杳无音讯。
我被要求暂时保密,不能对外透露任何细节。
舰队领导找我谈话,表扬我的警觉和果断,还暗示可能记功。
但我没觉得多光荣,心里总有根刺,扎得不安。
几天后,我接到一封匿名信,信封里只有一张字条,字迹潦草:“林毅,帽子的事别再追,海蛇盯着你。”
我盯着字条,心像被冰水泼过。
这不是恐吓,是警告。
我把字条烧了,没告诉任何人,连张磊都没提。
我开始怀疑,孙浩的投降太顺利,像在掩盖什么。
我私下查了些老码头的监控记录,发现爆炸当晚,还有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在附近停留,车牌模糊,但车里的人影,隐约像舰上某位高级军官。
我没证据,只能把这念头压在心底。
06
一个月后,生活似乎回了正轨。
爸妈回了城,日子恢复平静,母亲再没提那顶帽子。
我找了份安保公司的工作,靠舰上经验,干得还算顺手。
可每到夜深,那张图纸的影子总在我脑子里晃。
“海蛇”是谁?舰队内部还有没有其他隐患?
这些问题像暗礁,潜在我心底。
某天深夜,张磊突然打来电话。
他声音低得像怕被监听:“毅哥,‘海蛇’有眉目了,是舰队内部的高层,代号背后牵扯到军工交易,这事太大,我不能多说。”
我一愣,刚想追问,他压低声音:“最近别回老码头,那儿不安全,舰队内部正在清洗。”
电话挂断,我站在阳台上,望着远处黑漆漆的海平面,心头那股不安又涌上来。
我突然想起,退伍前最后一次巡舱,我在动力室见过一个陌生面孔,穿着便装,却有军官的派头。
他当时在检查舱压仪,我没多想,只当是上级视察。
现在回想,那人看我的眼神,带着股莫名的审视。
我心一沉,难道他就是“海蛇”?
我没再追查,舰队的事,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。
我把水兵帽锁进柜子深处,决定彻底告别这段风波。
几个月后,舰队传来消息,孙浩被判刑,罪名是泄露军机。
“海蛇”的调查悄无声息地结束了,官方没公布任何细节。
张磊再没联系我,只听说他被调到另一支舰队。
我站在新家的阳台上,看着远处的海,风平浪静。
我知道,有些秘密永远沉在海底。
我不再是东海乘风破浪的军士,只是个想守住家人平安的普通人。
我关上阳台门,把过去封进记忆。
生活继续,海浪依旧,但我心里的那根刺,终于被时间磨平。
